寻找爬富士山的搭子:在山顶,与陌生人成为战友
凌晨三点,富士山吉田线五合目的登山口,寒风裹挟着细碎的沙石打在脸上。我紧了紧冲锋衣的拉链,头灯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晃,照亮前方蜿蜒的火山砂路径。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登山杖叩击石块的脆响——素未谋面的人们,因同一座山在此相遇。
“需要盐糖吗?”身旁一个戴红色毛线帽的女生递来一小包补给,她的口罩结了一层薄霜。我道谢接过,和她并肩踩进及踝的砂砾。她叫由美,来自大阪,这是她第三次挑战富士山。“第一次因为高原反应半途放弃,第二次独自登顶却没人分享喜悦……这次,我想找个搭子。”她笑着说,“你看,登山就像人生,有人同行,连疲惫都变得有趣。”
我们随着人流在“Z”字形坡道上缓慢挪动,夜色中唯一的光源是头顶的星河和脚下连绵的头灯长龙。一位六十多岁的爷爷拄着双杖超过我们,他的背包上挂着小铃铛,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叮当声。“铃铛能驱赶熊哦,”他眨眨眼,“虽然富士山没有熊,但能给自己打气。”他的搭子是来自冲绳的年轻摄影师阿凉,两人在登山论坛结识,约定用镜头记录彼此登顶的瞬间。
海拔越来越高,空气逐渐稀薄。七合目以上的路段需手脚并用攀爬,裸露的火山岩硌得手掌生疼。由美的高原反应再次发作,蹲在路边干呕。阿凉从保温杯倒出热姜茶递过去,老爷爷翻出薄荷膏涂在她太阳穴上。我们四人围成一圈,像一支临时组建的特种部队——没有年龄与职业的界限,只有共享的巧克力、互相提醒的深呼吸,和一句“再坚持五分钟就到下一个山小屋”的鼓励。
拂晓前,我们终于站在剑峰俯瞰云海。朝阳从地平线跃出的刹那,整条登山线爆发出不同语言的欢呼。由美哭着拥抱每一个路人,老爷爷从怀里掏出一面皱巴巴的日本国旗系在登山杖上,阿凉的相机快门声淹没在风中。
下山时,我们在鸟居前交换联系方式。由美说:“下次一起去爬北阿尔卑斯山吧?”老爷爷晃了晃铃铛:“我这把年纪,可能这是最后一次登富士山了……但今天,我觉得自己像二十岁。”
回程的巴士上,我翻看手机里模糊的合影。那些因高原反应泛红的脸颊、沾满火山灰的冲锋衣、倚着彼此打盹的狼狈模样,突然比任何风景照都珍贵。原来寻找登山搭子,找的不是工具人,而是在缺氧环境中依然愿意为你放缓脚步的善意,是在地球之巅见证彼此脆弱的信任,是把陌生变成战友的奇迹。
富士山还在那里,而我们都带着一片星辉与云海,重返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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